美国华裔文化心理积淀与演化

2023-09-04
美国华裔文化心理积淀与演化:美国华裔,这个特殊的文化群体在融入美国社会的过程中,文化心理经历了一个“由全中化到倾美化”[1]43再到趋于融合的变化过程。第一代移民身上表现出来的是典型的中国文化心理,到了第二代移民,就开始明显表现出美国化倾向。他们的文化心理与父母一代中国的传统文化产生了强烈的冲突,而在他们逐步融入美国社会生活的过程中,两代人的文化心理最终在冲突磨合中趋于融合。

  传统的中国文化在第一代移民心目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虽已踏上美国土地,但他们仍然恪守着中国的传统文化,仍然延续着在重大节日燃放爆竹、在祭祀时虔心供奉祖宗牌位等习惯。这些行为常令美国人感到“古怪”,但是,第一代中国移民却坚决地为中国文化辩护,以维护自己的文化身份。李恩富在《我在中国的童年》中详细描述并解释了中国人在宗教、饮食、庆典等方面的文化,试图美化中国文化。第一代移民与祖国有着深厚感情,他们在中国土生土长,有着深厚的中国文化根基。泗丽莎《百年金山》中的邝泗娶了个美国白人妻子,在家中却一直奉行着中国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邝泗在家中把自己当成绝对的权威,对妻子严格要求,把婚姻看作一件简单的事情,即“老婆提出请求,丈夫所做的或是同意或是不同意”[2]。在对待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他主张棍棒政策,正如中国古语所言,“棍棒底下出孝子”;主张子女中以长子为大,新衣服等一切物质需求都要先依长子;不许女儿跳舞,不准游戏,只准待在家里,学做针线活,料理家务,认为女孩子要学会“三从”。根深蒂固的中国式思维使第一代移民很难接受并融入美国文化。

  随着第一代移民在美国的安家落户,作为他们子女的第二代移民在与美国当地人的近距离接触中,受美国文化感染和熏陶,开始出现了对美国文化的盲目崇拜,走向了父母一代的对立面。刘裔昌在自传《父与子》中,揭示了第二代华裔被美国文化同化的心理。正如尹晓煌所指出的那样:“为证明自己的美国化,刘裔昌不惜否定自我,否定自己的华人身份,乃至于贬损华人的文化传统。”[3]133现实生活中的刘裔昌甚至在完成自传初稿后,参加了美国陆军,表现出了高度的美国式爱国主义。《父与子》中的刘裔昌彻底被美国文化洗了脑,他不能接受美国华人社区的春节庆祝活动,也不能理解华人黑帮组织的行动方式,他崇拜的是美国式英雄主义,梦想的是当美国总统。刘裔昌与父亲的中国式思维产生了严重冲突。他认为,父亲的“中国习惯和观念稀奇古怪、莫名奇妙、令人羞耻!”[4]175。不仅父子关系如此,20世纪的华裔女作家谭恩美《喜福会》中的母女关系也反映出了同样的问题。吴精美从小就对母亲的教育方式产生叛逆,不愿听从母亲教诲好好练琴。受到母亲强制时,还跟母亲争辩:“你不能强迫我,这不是在中国。”吴精美甚至把令母亲失望当作维护自我权利的一种手段,她不愿顺从母亲的意愿,她不能各科成绩都是A,没当上班长,也没考上斯坦福…… 用她自己的话说:“我能成为任何我想成为的人,我只可能是我自己。”[5]135这是美国人“自由平等个体意识”[6]的具体体现。薇弗莱小时候在下棋比赛中夺冠,却因为母亲引以为荣、向别人炫耀而跟母亲吵架:“为什么你非要拿我出风头?如果你自己想出风头,那么你为啥不学下棋呢?”[5]87女儿们不能理解母亲,不能读懂母亲背后的文化。女儿们成年以后,产生了对美国文化的崇拜,表现出对美国人的好感。由于受到美国化特征的吸引,许露丝嫁给了白人特德,薇弗莱跟美国白人里奇结成连理。这都印证了她们对美国文化的认同。从上述文学作品中,可以看出子女跟父母一代的矛盾演绎到了极致。这一矛盾确切地说,应该是中美文化之间的矛盾。

  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10月

  第30卷第5期扈彩霞,等:美国华裔文学视域下华人的文化心理嬗变及其历史成因

  子女与父母之间的矛盾和文化观念上的背道而驰,随着他们逐步融入美国的社会生活,终将在两代人之间的磨合中趋于化解和融合。这是“中美文化冲突走向文化融合”[1]44的必然结果。在《父与子》中,刘裔昌大学毕业后一直无法在美国社会找到工作,他不得不求助于父亲,被逼回到了华人社区,认可了华人生儿育女就是“赡养父母,光宗耀祖”[4]322的中国文化传统。被儿子认为是“思维方式一直保留在中国”的父亲,也在与美国文化的冲突中受到一定影响,成为“开化”的中国人。刘父没有选择住在多数华人居住的旧金山唐人街,而是住到了奥克兰市的一个白人社区;他用杰出美国政治家的名字为子女取名;他的着装跟早些时候的华人也不一样,身着西装,脑后的辫子已经剪掉。根据刘裔昌的回忆,父亲60岁寿辰的庆祝活动都是中西结合式的。整个祝寿活动按照中国传统进行,然而,父亲的着装却完全不符合当时的场合,他穿的是西装,而非中国长袍,这是典型的中西方文化妥协的表现。谭恩美《喜福会》中女儿们跟母亲文化心理上的对立最终也以相互理解和融合而告终。吴精美麻将桌上对母亲位置的替代以及后来替母回国寻自己双胞胎姐姐的举动都显示了女儿对母亲文化的充分理解。一直被母亲视为“内部全属美国制造”的女儿薇弗莱也最终喜欢上了中国,就连第二个婚姻的蜜月度假地也选择了中国。在长期的文化碰撞中,母亲一方也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一直反对女儿跟美国人通婚的龚琳达最终也接受了自己的外国女婿。时隔四十多年,当她再次回到中国,虽然着中国装、说中国话,但还是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是国外来的,她已经不是“纯粹的中国人”[5]260。由此可见,在不同文化夹缝中生存的人们,不管是否坚决维护其先前的文化,其文化心理总会发生一定的变化,并且都会在文化的相互碰撞中做出妥协,以最终达到文化上的融合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