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焦土地上的审苦意识和奋斗精神

2023-10-30
苦焦土地上的审苦意识和奋斗精神:陕北黄土高原是一个典型的沟梁峁塬、纵横交错的高原山区,几无植被覆盖的黄土,一遇暴雨就被冲刷、切割得支离破碎,成为水土流失严重的深沟大壑,直接危害着农业生产。这里身处内陆,远离海洋,气候干燥,降雨不足,土壤贫瘠,粮食产量低而不稳。但是苦焦的土地并没有使人消极颓废,束手就擒,反而磨练出了秉性刚烈、极富革命性和奋斗精神的陕北人,孕育出睿智、牧民一样彪悍的陕北独特文化人格。

  从历史上看,陕北是中国东部和西部的结合处,农耕区和游牧区的结合处,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常年战火硝烟不断,人种血缘也不断融合重组。陕北人多有“胡气”,何谓“胡气”?艾菲在他的论文《论“陕北题材文学”》里这样写道:“有‘胡气’的汉族是由草原游牧文化和中原农耕文化共同哺育和塑造起来的,是具有特殊气质、特殊性格、特殊心态、特殊生活方式和文化素养的汉民形象。它的具体形象是既具有封闭性和独立性,又具有渗透性和开拓性。总的来说,他们保守和凯觑、善良和剽悍、诚实和豪放、笃重和侠勇,在这块黄土厚垒沟壑纵横的土地上,盈荡着质朴的民风和豪侠的气概。”[3]

  陕北独特的地理位置以及多民族融合的历史因素遗留下来,日复一日地渗透进这片干涸的黄土,孕育出独一无二的陕北区域文化特色:充满“胡气”的特殊气质、多情嘹亮的陕北民歌、气势逼人的红色腰鼓、喜气洋洋的秧歌队、干涩绵远的祈雨调等等。看似一望无际贫瘠的黄色焦土,内蕴着民性粗豪、生猛盎然的精神特质,这对路遥的创作心理带来很大的影响。

  陕北贫瘠的生活环境和路遥困苦的早年生活,使路遥对苦难“情有独钟”。但这一审美心理机制并没有让路遥颓废消极,止步于主动追求人生价值之路。在父辈们及其乡邻的熏陶下,路遥继承了陕北人自古以来不畏苦难,百折不挠,勇往直前的进取精神,苦难的每一次袭击都激生穿越苦难的反作用力,使得他更加自强不息地超越苦难。对苦难的渴求和超越几乎成了路遥的精神标识。

  在路遥看来,人对生命的把握不是通过享乐,而是通过痛苦的体验和对于苦难的超越得来的。他把奋斗过程看成人精神的动力,生活的动力,只有在沉重的劳动中才能获得安全感,只有拼命工作、只有永不休止地奋斗才能补偿人生的无数缺憾。对苦难的追寻,在路遥这里已经达到一种近乎宗教般的狂热,他认为“只有排斥舒适、斩断温柔才能在暴风雨中飞翔,只有用滴血的手指才能弹拨出绝响”,苦难成为他创作的动力源。渴求苦难的个性倾向发展到极端,无疑便具有了某种自虐色彩,甚至构成一种殉难冲动。路遥本人就是这样为了崇高的文学事业执着追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从创作过程来看,艺术家的自我体验与角色意识之间的矛盾统一,是艺术作品价值二重性特征的主观心理基础。路遥笔下人物也更多的是战胜苦难、自强自立、积极进取、永不言败的硬汉形象。在面对困难和挫折时,他们不向命运低头,不放弃梦想,绝不退却,更不会精神崩溃、意志消沉,都呈现出强健不屈的生存意志和乐观向上的生存态度。在《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的生活态度一再得到了作者的肯定,“每当生活的暴风雨袭来的时候,他一颗年幼的心总要为之颤栗,一次又一次,使他的心脏渐渐地强有力起来,并在一次次地磨难中也尝到了生活的另一种滋味。他觉得自己正一步步迈向了成年人的行列。他慢慢懂得,人活着,就得随时准备经受磨难”。第二部第42章写到:“什么是人生?人生就是永不休止的奋斗!只有选定了目标并在奋斗中感到自己的努力没有虚掷,这样的生活才是充实的,精神也会永远年轻!”这是路遥对孙少安进取精神的肯定,同时也借助人物形象道出了自己的心声。孙少安、孙少平兄弟两人都是贫苦农民出身,但是都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开拓出新的人生疆域:孙少安没有受过良好教育,但是在他身上有一种积极上进、不服输的硬汉精神,在不断的挣扎和努力下,成为了村子里经济建设的中流砥柱;孙少平自幼成绩优异,在农村之外更大的世界一展拳脚,他们是农村里走出来的两个开拓者,对于他们,路遥的态度无疑是积极肯定的。